某一种爱情

周六阴天,重庆雾蒙蒙的,我坐在解放碑的一个露天的休息区跟朋友聊天。

朋友说,我没谈过你那种速食爱情,所以我不知道你要表达的感受。

其实听到「速食爱情」四个字的时候,我心里有些抵触,但是好像又没有错,方便面一样的即开即食,吃饱之后马上丢弃到垃圾桶,等待下一次饥饿。这样的感情里我们不谈论未来,不谈论责任义务,甚至连感情本身都很少谈及,大部分时候那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,强烈的需要着一个人,就像需要稻草人站立在茫茫的荒原,让目光所及之处不那么孤单。

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她,那个「在一起」不到一个月的女生,心里很清楚这种想起不是思念,不是任何因为「爱」的想起,只是单纯的想起,因为一只猫,一张唱片,一双鞋子,或者一个纹身。这种气若游丝的想起会一直跟随着你很久,来得快去得快,有时候就只是一瞬间。

可是因为「速食爱情」四个字,我又不得不再次反过头仔细想想,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,因为内心深处,我实在不允许这样的「诋毁」。

她很喜欢睡觉,不是那种发生关系的睡觉,是真的睡觉。她也喜欢喝很多酒之后的沉睡,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,金色的阳光斜照进卧室。经常她会跑到我家来睡觉,在市区出完差,总是要到我家睡觉。后来我去到她租的房子我大概才明白,她喜欢跑到我家睡觉的缘由。

她家里养了两只猫,家里弥漫着很大一股猫的排泄物的异味。桌上是啤酒罐子,很多半个啤酒罐子里装的都是烟头,已经发酵出了褐色的油渍。桌子上的外卖盒,门口杂乱无章的鞋子,厨房吃完泡面没有洗的碗。她生活在一个混乱无序的世界里,她说策划的工作需要灵感,所以黑白颠倒,需要抽烟刺激自己。后来她说喜欢到我家睡觉,因为很安心,很干净,被子有阳光晒出来螨虫的味道。这一幕完全雷同于电影《无间道》里面,卧底陈永仁喜欢经常跑到心理医生李心儿那里去睡觉,只有在那里他才可以真的睡得好。

我总是觉得她的心里有很多事情,可是我都没有问,因为我不想破坏那些熟睡的样子。

有一天深夜十二点,她打电话给我,哭着说需要我,问我要不要过去陪她。我打着车从杨家坪一路到冉家坝,到她家的时候,她进门就抱住我一直哭,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罐,iMac上是没写完的案子,客厅全是二手烟的味道,两只猫若无其事在客厅撒野。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安慰的她,后来她枕着我的腿睡着了,我看她睡着的样子有几分像他们家的猫。

我想起有次重庆机场因为闹事者的遥控无人机导致的大面积停飞,我们滞留在机场,闲来无事跑去书店,她拿起笔就开始在那个蘸水练书法的布上写《兰亭集序》。我想起帮她搬家的时候,她把古筝从满是灰尘的袋子里拿出来,架起,在指甲上缠上拨片,然后开始弹古筝,像一个并不凶狠的六指琴魔。

当想起这些情形的时候,我开始记不清我在她身边用怎么样的眼光在观察她。我开始怀疑我是否在这样一段「速食爱情」里爱过她。或者我们只是着这样一个千万级人口的城市里陌生的相遇,相互用感情支撑独渡过了一些孤独的日子而已。

聊天的时候,我大概知道她被伤害过,被一些深爱的人伤害过,甚至暴力的对待过。她没办法再全身心投入的去爱。所以我一开始就并不期待这样的情感能够延伸到什么地方去。可是我想总有那么一个时刻,我是认真的喜欢着爱着,甚至企图解救她。

即便后来分开,我也总是在想这一定绝对是一种很重要的感情,如果爱情有很多种,那我相信它就是某一种爱情。

罗登老师在讲《电影讲故事的空间》里说,有时候他站在火车站,机场,看着无数的陌生人在这个大城市按照我们既定的规范有序的奔波着,甚至会有一丝感动,这些感动来自于对于城市文明的敬意。可是大城市归根结底是由无数的陌生人建构起来的,陌生人文化构建起来的大城市,必定存在着无数无意义的孤独感。

是吧,她来自陌生,又归于陌生。可是那某一种爱情,就此留在那段生命里永远不会消失。

刚认识她的时候,我看到她的微博里,她有养过一只猫,跟我养的那一只跳楼的猫一模一样,很巧。

也是以前,她跟我说:「人心难越,崇山峻岭」。

嗯,又何止是崇山峻岭啊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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